“预见”沙龙聚焦调查报道 复盘“权健”事件

　4月20日下午，由传媒茶话会主办，北京九奥传媒承办的首期“预见”沙龙在北京石榴中心举行。中国记协书记处原书记、人民日报高级编辑顾勇华，中国保健协会秘书长徐华锋，中国行业报协会执行秘书长刘灿国，北京青年报时政新闻部主编、政知新媒体负责人刘砥砺，碧生源控股有限公司副总裁林如海，传媒茶话会总经理夏命群等专家和媒体代表汇聚一堂，立足媒体与产业融合发展的大背景，聚焦原创调查报道，展现“原创的力量”。

 

　　近4个月前，《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这篇由丁香园下属的微信公众号丁香医生发布的调查报道，在全网掀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2019年1月，相关部门开启了“百日行动”，对保健品行业进行大范围的严格监管。

 

　　徐华锋：野蛮生长的时代结束了，规范创新的时代来临了

　　中国保健协会秘书长徐华锋认为，虽然报道自身有其限制性，但它对保健品行业存在的各种问题揭露是值得肯定的。

 

　　“这个雷今天不爆，总有一天要爆。”

 

　　他指出，权健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是行业长期存在的顽疾：夸大、虚假宣传与背离价值的高昂价格。而相关法律法规的缺失是这两个问题难以解决的重要原因。从法律层面上来看，保健食品有基本完整的法律法规，保健用品和保健服务等行业则是“法律法规缺失、监督主体缺位”。保健食品之外的所谓保健品在法律上是没有依据的。执法部门在监督管理过程中标准不一、有些事情很明显存在问题，但无法可依很难处理。媒体报道时也容易概念不清，看起来发泄了情绪，但没有解决根源问题。

 

　　在他看来，保健品行业的确是存在问题的，但应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去看待。虽然说中国有几千年源远流长的养生传统和文化习俗，但是把保健作为产业发展还是改革开放后的事。1996年，国家开始从制度上管制保健食品，出台了保健食品注册管理办法，因此说，保健行业也算是一个新兴产业。具有中国传统中医药特色的新兴产业在从“发展中规范到规范中发展”这样一个不断探索、完善的过程中，出现问题也在所难免。只要正视问题，就能化危为机。“百日整治”只是行业规范化的开始，在短期行动之外，他更希望能建立保健市场长效监管机制、促进行业健康发展的政策支持以及科学、公平的营商环境。

 

　　“野蛮生长的时代结束了，规范创新的时代来临了。”

 

　　至于媒体层面，徐华锋非常期待传媒与产业的交流合作，让媒体能更加客观专业地了解产业并做出公正、客观的报道。“不可能要求所有的媒体从业人员是每一个领域的专家，但如果你不专业，你采集的信息可能就有误差，报道的内容就有可能有失公允。只有对行业有更多了解，你的报道才能更加完整准确。”

 

　　顾勇华：主流身份vs主流影响力，用好新媒体是真本事

　　中国记协书记处原书记、人民日报高级编辑顾勇华说，引爆话题的为何大多是自媒体，而非传统媒体？从媒体的角度该如何分析权健事件？他指出，传统媒体有与生俱来的主流身份，自媒体相对于传统媒体而言是“非主流”，但传统媒体要想获得与主流身份相称的主流影响力，大力推进媒体融合、用好新媒体是必要条件。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说的“用得好是真本事”。权健事件中，“丁香医生”并不具有撰写报道的身份资质，但他们对自媒体的高效利用，值得传统媒体研究借鉴。

 

　　“报道资质这个话题我们先放到一边，丁香园的自媒体的确用得好。他们认准了什么话题它可以传播，大家又很关注。而我们传统媒体如果将新媒体没用好，即便有主流身份，影响力其实也不一定能进入主渠道、占领主阵地。这就是当今传播的复杂性。”

 

　　权健事件令很多人意识到了保健市场需要规范，而顾勇华同时认为，从后来有些自媒体把直销企业列出名单“逐一收拾”，就有了新闻敲诈的意思，这也意味着自媒体领域同样亟待规范。“（丁香园）有善用自媒体这样值得研究借鉴的一面，但是，他们背后有没有利益原因，他们与权健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未来是不是能够这样做下去，究竟是一种好的示范还是开了个坏头，或者兼而有之，我认为很有研究价值。”

 

　　刘灿国：有钱都买不到好产品是最大的悲哀

　　一篇万字的报道和一个近万亿市值的行业，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方？

 

　　中国行业报协会执行秘书长刘灿国表示，作为记者，他更倾向于去报道真相，“就权健这个事情来说，我觉得丁香医生（作为自媒体，实际上并没有调查采访权）在报道时是无法预料到后续会有如此大的舆论风波和能如此重创保健品行业的。但你要记者对每一篇报道引起的结果去负责，记者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你要我选择的话，我宁肯选择我的使命——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比起报道，刘灿国认为权健帝国崩溃，保健品行业受冲击的深层次原因是企业道德观念的缺失。高价低质、虚假宣传，强迫购买……这些顽疾不一而足，所以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依靠中国保健协会等组织，带头匡正保健品的生产和销售方式，让消费者能适量地购买高质量的保健品，这才是行业的长远发展之道。“如果企业不真诚，生产的产品达不到标准，不能满足大家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以至于有钱都买不到好产品。这是一个很大的悲哀。”

 

　　与此同时，就传统媒体与自媒体的影响力之争这一问题，刘灿国以新京报对凉山悬崖村的报道为例，阐释了主流媒体对舆论的巨大影响。他认为权健报道能掀起舆论风暴的原因除了自媒体平台的流量特质外，更主要的是因为负面报道本身就更容易引起关注，而传统媒体只要学会在负面消息中引领舆论，让报道对现实的影响更加正面，坚持原创精神，打造高质精品，“我们（传统媒体）的声音一样可以传得很远”。

 

　　刘砥砺：真正的炸药是他肚子里面自己生长的

　　北京青年报时政新闻部主编、政知新媒体负责人刘砥砺认为，虽然是丁香园的报道引爆了舆论，但真正让这一事件影响力扩大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是一个完整的舆论链条。在报道之后，社交媒体上网友的转发评论、传统媒体的跟进，直至最后政府的出手，这个链条式的反应是研究企业与媒体间相互关系的经典案例。

 

　　在他看来，自身的问题才是权健帝国倒塌的关键。他指出，企业或多或少都会有问题被媒体曝光，如近期发生的奔驰女车主维权事件。但并不是所有企业都像权健一样被“一击毙命”。“比起几百亿的这样利润，消费者更关心的是：他的产品是不是合格？它的宣传是不是诚实？它的获客手段和营销方法是不是合规合法？而就权健来说，这三个问题全部是有问题的。所以它的社会效益不但是零，甚至是负。所以我觉得，报道它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炸药是他自己肚子里面自己生长的。

 

　　“我觉得它可以定义为这个行业缺乏规范多年结出的一个恶果。”刘砥砺表示，权健自身是保健品行业劣币驱逐良币的产物，在这样一个公共事件后，它的瓦解为很多合规的企业提供了更好的发展机遇和生存空间。

 

　　林如海：企业不但要做产品，还要学会做人

　　在碧生源控股有限公司副总裁林如海看来，权健事件反映了企业与媒体相处之道的重要性。“企业不但要做事，不但要做产品，还要学会做人。其实做企业跟做人一样，得符合现代网民的三观，符合现代媒体的舆论监督。”

 

　　至于企业与媒体之间要如何相处，作为企业代表的林如海认为，首先企业要协助媒体进行科普，令消费者信服地普及正确的知识；二是企业和媒体都要倾听政府和行业的声音，紧随政策步伐；三是企业要向媒体打开大门，多与媒体进行沟通。

 

　　他认为，媒体通过对行业进行报道助力行业健康发展；行业也应以坦诚的心态接受媒体监督。网络时代的媒企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者相互支持与相互融合的程度正逐渐加深。“我们很高兴地看到，媒体和企业都在积极地适应这种变化，这会给行业和媒体都带来福祉。”

 

　　现场提问：媒体未来将走向何方

 

　　传媒行业的发展机遇在哪里？

 

　　作为个人，要在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之间何去何从？是否值得坚守？

　　这一来自健康界的记者吕佩的问题，得到了嘉宾们的热烈讨论。顾勇华以腾讯的体育报道与医疗自媒体联盟解决羊水栓塞导致产妇死亡，而引起的舆论争议这两个案例，论证了自媒体未来“智能化，联盟化”的发展方向；林如海也十分看好媒体的科技化，认为AI技术迟早会部分替代新闻界的人力。

 

　　至于记者应选择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发展这一问题，刘灿国表示，大部分情况下开设自媒体与从事传统媒体职业并不冲突，两者甚至能互相促进；但考虑到优质自媒体所需要的庞大资金与采访资源，建议媒体从业人员慎重辞职，不要盲目开设公众号创业。而刘砥砺认为，传统媒体与自媒体无论是发展方向还是国家监管力度都正逐渐趋同。自媒体被管束得更加严格，正变得更加严谨；传统媒体则高度重视自己的新媒体项目，力求在舆论场上脱颖而出。因此，无论在哪个行业从业，可能都会面临相似的问题。

 

　　徐华锋在作总结陈词时表示，“年轻人一定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做就去做，在传统媒体也好，自己创业做自媒体也好，只要坚守理想、不忘初心，对自己所在的行业执着热爱，对自己负责、对社会有益，即使怀绝望之心，也要行希望之事”。

　　“预见”沙龙是传媒茶话会主办的系列活动之一，汇集全国一线有影响力媒体高层负责人，众多传媒领域意见领袖，聚焦社会热点话题，旨在打造传媒界顶级“思想盛宴”。